山村记事之二
山歌好比清泉水
家乡地处大山脉边缘，森林覆盖率很高，树木葱茏、水源丰富、气候湿润，因此山涧常有清泉遍布，水流淙淙。山泉从大山深处缓缓走来，汇聚成一条条河流，许多村落便沿水而居，靠天吃饭，即便在大旱的年份，这里也是不怎么缺水的。
山里人闭塞，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也算快乐，所以快乐的时光总能从那粗犷或甜美的歌声中听出来。在田地里、在大山里，只要有人吼上几嗓子，总有些应和的从对面山梁上或密林深处合上几声，细细听来，沁人心脾，回味无穷。而这些山歌，大多是表达爱情的内容，在山村里流传甚广，当地人叫吼“花儿”。
最热闹应该是在农业社那会儿，生产队集体劳动，各个山梁上都有劳作的村民，休息的停当，往往那些嗓门好的汉子会被大家轰起来吼上几嗓子，这下可就热闹了，山洼里、山坡上就会有另外生产队的女人们也亮开了嗓子。如果碰上唱荤调的，对方也不甘示弱，回应几句骂人的调子，惹得山梁山洼里一片笑声。
山里人唱花儿的调调很多，现在虽然能哼上几句，但都不知道是什么调名。但听得多了，还算记住了几个，比如《麻五子阿哥》、《孟姜女》、《货郎子哥》、《白牡丹》等等，花儿的歌词都很优美，比如《白牡丹》：“高高的山上望平川，平川上（吆）一棵牡丹，牡丹好看（吆）看不够，尕妹子赛过了牡丹...”， 《货郎子哥》：“货郎子哥呀货郎子哥，请你把担担子往下落，尕妹子想扯红头绳，你到尕妹子家坐一坐...”， 《孟姜女》的调子流传最为广泛，在山里连小孩子都会唱上几段：“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人家丈夫团圆聚，孟姜女的丈夫造长城....七月里来秋风凉，家家户户缝衣裳，人家缝衣有人穿，孟姜女缝衣压空箱...”，歌词中将孟姜女对万喜良的爱表达得凄婉而优美，唱的人伤感、听的人感伤。
村里有个驼背的牧倌，孤身一人，个子很矮，但人很精神，他本来有名有姓，但因为生理缺陷慢慢被人叫成了“背锅子”，而他也不计较。村里照顾他分了个较轻松的活给他，常年负责村里大大小小100多头牲畜放牧。孤寂的他经常带上几个小孩子在大山里穿梭，没事的时候经常听他在山林里吼花儿，大多是荤调的情歌，却听得小孩子们乐滋滋的。土地承包后，背锅子依然给别人放牧为生，而那山歌依然不断，也是我们老缠着他一块放牛的原因，而我们这些小屁孩对于爱情的最初萌芽，估计就是被他的歌声传染的。
家乡的山歌很土，不是歌词土，是调儿很土，土的透满了泥土气息，随便哼哼几句便都成了山歌。但歌词都很美，有时含蓄，有时直露，含蓄得用现在最时髦的词语都无法与其媲美，直露起来又直奔主题，完全没有文明人的矫揉造作。但每一首山歌都像那山涧流淌的小溪，清新自然、一尘不染，让人永远也看不够，品不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