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市容闳书院
该书院位于广东省珠海市南屏丰华路。拍摄于2017年11月17日，正好是容闳诞辰189周年。容闳书院里摆有鲜花纪念。摄影：伍鹏
文/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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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在撰写《纷纭未息李鸿章》（《休闲读品》2017年第三期）一文、查阅江南制造总局相关资料之时，看到了容闳的名字。江南制造总局的建立，容闳出力甚多，其主要机器设备，都系他赴美采购而来。其后不久，容闳又在曾国藩和李鸿章的支持下，组织了第一批官费赴美留学幼童到美国学习。当然，这两件事情最后都随着洋务运动的失败而失败了，但容闳的失败却和曾、李是不一样的，曾、李搞洋务，其出发点是为了忠君封侯，容闳做这两件事情，却是为了实现中国现代化的一次重大尝试。他参与建立江南制造总局，是要将其建成为中国工业化的一个机器母厂；组织幼童赴美留学，是为中国的工业化培养各种人才，所以我们说他的失败和洋务运动的失败虽然结果一样，但意义却是不一样的。
美国耶鲁大学留学时的容闳
容闳（1828—1912），原名光照，族名达萌，号纯甫，英文名YungWing，今珠海南屏人，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幼童留美”首倡者。容闳自小就在澳门马礼逊学校里学西学，因而传统文化对他影响不深，该照片拍摄于他留学耶鲁大学之时，可以看到他留短发，着洋装，眉宇间有忧思，但却英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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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关于容闳的介绍里，第一要点即是他自叙的：“中国人而毕业于美国第一等之大学校，实自予始”，他这么说，并非如现在大多“海归”为谋取一个好前程而炫耀其留洋背景资历，恰恰相反，他用自己的一生的经历和追求，做了这样的一个诠释：中国人有力量走向世界！
容闳1828年出生于今珠海市南屏镇，该镇距澳门约四英里。容闳家境并不好，父亲早逝后，他很小就帮家里干活以维持生计。澳门是西方人最早在中国办学的地方，1835年，德国籍传教士郭士立的夫人在澳门办了一所女子学校，1836年，马礼逊教育会筹办了另一所学校，拟招收若干中国男童，容闳便先在郭士立夫人的学校中寄读，后于1840年正式进入马礼逊学堂学习，次年该学堂迁往香港，在这里容闳遇到了一位美国老师勃朗先生，1847年，在这位勃朗先生的资助下，他到了美国读书。
珠海南屏容闳故居内景
容闳故居位于广东省珠海市香洲区南屏镇南屏村西大街三巷1号。现比较破败，尚未整修，也没有什么展品和介绍。我们呼吁：首先应该更好地保护容闳故居，其次应该在故居内布置相关展品和介绍，让它的历史价值得到更充分的体现。摄影：伍鹏
家里人之所以让容闳入西式学堂念书，最初目的是让他学点英文，将来可以在外国人家庭里当仆人或者参与办洋务，挣钱养家糊口，容闳后来走的道路却与之完全不同。
容闳在美国孟松学校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想报考著名的耶鲁大学，勃朗先生和孟松学校校长海门先生想为他申请孟松学校校董会为贫苦学生升学而设置的奖学金，但学校有项规定，想取得该项奖学金的学生，必须先签一份志愿书，保证大学毕业生以传教士为职业，但容闳却认为“予虽贫，自由所固有，他日竟学，无论何业，将择其最有益于中国者为之。纵政府不录用，不必遂大有为，要亦不难造一新时势，以竟吾素志。……传道固佳，未必即为造福中国独一无二之事业。……志愿书一经签字，即动受拘束；将来虽有良好机会可为中国谋利者，亦必形格势禁，坐视失之乎？……盖人类有应尽之天职，决不能以食贫故，遽变宗旨也！”由此他谢绝了两位老师的好意。
1850年，容闳取得乔治亚州萨伐那妇女会的资助，考入耶鲁大学，在此期间，他认识到到外国学习，不能仅仅只学习其语言和一些生活常识，因为那样做，“宠乎其极，不过使学生成一能行之百科全书，或一具有灵性之鹦鹉耳，曷足贵哉。”
1854年，容闳从耶鲁大学毕业，有人劝他留在美国生活工作，容闳同样拒绝了，他认为中国同胞身处愚昧和痛苦之中，他不能只为了自己的福利而留在美国，而是要回国效力，他是这么说的：“以为予之一身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则当使后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日趋于文明富强之境。”同年11月，容闳踏上了归国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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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闳回国之时，中国正处于太平天国的战乱之中，他在广州目击了清政府对太平天国的大屠杀，这是他这位接受了《人权宣言》和黑奴解放的耶鲁毕业生无法接受的。失望之余，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太平天国身上。1860年，容闳到了太平天国的中心南京进行实地考察，先后会晤了在太平天国中的美国传教士劳白芝和太平天国的干王洪仁轩。洪仁轩曾在香港任过教职，容闳自美国回国停留香港时，曾与之相识，故洪仁轩很欢迎容闳的到来。容闳也向洪仁轩提了七项改革事业：包括建设一支好军队、设立武备学校、建设海军学校、建设善良政府、创立银行制度、颁定各级教育制度，以耶稣教《圣经》为主课、设立各科实业学校等等。这里面，除了以《圣经》为主课是迎合太平天国的宣传需要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些与现代化有关的建议。
但他等到的却是洪仁轩代表太平天国给他送来的一颗长方官印和一个四等爵位的允诺。同时他到了南京后，见了一些天平天国的领袖，其行为与品格也让他大失所望。就这样，容闳寄希望于太平天国“为中国谋福利”的尝试失败了。
1863年，容闳找到了曾国藩，以图实现自己的理想。一开始，事情似乎办得很顺利，如本文开头所说，他参与了创办组建江南制造总局，组织了第一批官费赴美留学幼童。但他的初衷却与当时的洋务领袖曾国藩和李鸿章南辕北辙，结果就是江南制造总局没有成为他心目中的中国现代化的起点，反而成了李鸿章等人为自己谋利的工具；他组织的120名留美幼童，从1872年起，分四期分别赴美，原定15年后学成回国，最后也由于各种原因，于1881年被提早撤回了国内。
这种种原因之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容闳与清政府委派官员的文化理念不同，导致冲突不断。最早支持容闳办“幼童留美”这件事情的人是曾国藩，可惜就在第一批幼童到美国这一年，曾国藩却去世了，而李鸿章对容闳的了解和信任并没有曾国藩那么多，尤其是他认为容闳不通“中学”，这是个问题。所以，在负责“幼童留美”的驻洋肄业局中，容闳就只是副职，清政府先后派了4任官员担任正职。当然，这种安排从程序上来看也是正常的，关键在于容闳与这些官员之间的文明理念相差太大了。比如，第一任委员陈兰彬按照李鸿章的指示，要求留美幼童在学习中“中学”“西学”并行，但容闳却不以为然，坚持要求幼童主要学习“西学”；又比如陈兰彬认为幼童的体育课太多了，而容闳恰恰认为种种健身运动可以锻炼出强健体魄，是应该的。因此，容闳与清政府的委派官员一直冲突不断，直到最后幼童被召回国内。
唯一值得慰藉的是，这些留美学生中，有不少还是成材了。比如詹天佑，自主设计并修成了京张铁路；吴应科在中日甲午战争中表现英勇，获得了“巴图鲁”的荣誉称号；蔡廷幹翻译的唐诗，成了英美流行的唐诗译文；唐绍仪在民国初年曾担任国务总理……但总的来说，容闳想借助曾国藩“为中国谋福利”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以上两次失败，让容闳认识到，要想在中国实现现代化，必须在政治和文化上要有根本性的变革，这促使他走上了和康有为、梁启超等人谋求维新变法的道路，一度他在北京的寓所，成为了维新党领袖的常聚之地。戊戌变法失败后，容闳出逃到香港、台湾。在台湾，由于清政府请求日本总督逮捕他遣送回大陆，他不得不于1912年赴美避难，一直到死。
1870年的澳门南湾全景
从1870年英国摄影师约翰·汤姆逊拍摄的这张照片来看，当时的澳门已经是一座初具现代化气息的都市，再往前推三十年，大概也正处于现代化的进程之中，年轻的容闳正是在这里的马礼逊学堂开始学习西学的，这样的环境更容易使他接受西方文明。
容闳在美国，曾和孙中山等人有所联系，孙中山还曾给他寄过照片。容闳去世时，他的儿子容覲槐正在中国接受孙中山和黄兴的委托，到胡汉民当都督的广东省担任制造局总工程师兼总理，并被授予少将军衔，后来遭到袁世凯的逮捕监禁，差点儿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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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早睁眼看世界的中国人中，容闳是第一个欲使中国现代化并有所践行的先行者，除了实际行动之外，容闳还留下了一本著作：《西学东渐记》，记载了中国大变局中自己的亲历行为以及对中国如何实现现代文明的思考。不过该书出版于1909年，已是他出国六十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容闳去世后，葬于哈德福特城城西带山公墓，一块方础圆顶的墓碑上，刻着一个由中文“容”字构成的心形图案，说明墓中人一直眷念着自己的祖国。
位于美国康涅狄克州首府哈德福特城西的容闳墓
在容闳的老家，珠海南屏镇，如今也有他的故居，又有当年他为留美幼童上预备课所建立起来的甑贤学校旧址，还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容闳学校。故乡和祖国同样没有忘记他。
珠海南屏甑贤学校
该学校位于广东省珠海市香洲区南屏镇东大街26号。甑贤学校创办于1871年，是容闳带头捐款500两白银办起来的，是中国最早的侨校、广东省最早的民间学校之一，最初是留美幼童的培训基地。现为珠海市文物保护单位。摄影：伍鹏
容闳，一个始终热爱祖国的人，却不得不客死他国，这是容闳的不幸，也是一个时代的不幸。所幸的是，他的精神和贡献并没有被忘记，仍在为今天的中国人传递力量。1881年，英国的H.N.Shore就曾这样谈容闳和他所代表的国家：
“一个能够产生这样人物的国家，就能够成就伟大的事业。这个国家的前途不会是卑贱的，虽然从事物的表面上去看，这个国家也许有一些困惫与后退的迹象。……中国自己拥有力量，可以在真正摆脱迷信的重担和对过去的崇拜时，迅速给自己以新生，把自己建成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
珠海容闳书院
容闳书院现在是珠海市容闳学校的初中部，拍摄于2017年11月。摄影：伍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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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九章 审核：子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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