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秋高气爽的季节里，我们迎来了葡萄酒界最（腰酸背疼）激动人心的时刻——葡萄采收季。
现在南罗讷河谷的酒庄之间，大家日常见面除了谈论天气，最频繁的话题就是“你们什么时候开始vendanges？”“采收葡萄”这件事情如此神圣，以至于法国人专门指派了一个词vendanges来称呼它。这待遇一下子就把收获葡萄和收获其他农作物区别开来了。由此窥见，法国人对葡萄酒的爱，真可谓感天动地沁人心脾。
面对这样的国民大事件，法国人当然不会悄无声息地糊弄过去，让全民都重视起来的不二法门就是：开趴梯！
他们给这种吃喝玩乐的借口起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Ban des Vendanges，大概可以翻译成“葡萄采收动员令”，在古代，这是一种官方的行政命令，这天以后酒庄才能合法地摘葡萄。据说，从罗马时代开始，“哪天可以开始收葡萄”这件事就不是由人民当家作主的，必须等待官方的行政决议。
领主和领主夫人视察葡萄采收
（图片来自wikipedia）
其实中国不也有类似的情况么。一到农时，县太爷就要下乡，“岁时劝课农桑”，象征性地在地里松松土、锄锄草，劝农民伯伯好好种地。
好了，镜头拉回法国罗讷河谷。今年的9月3号是罗讷河谷村庄上帝之意产区的葡萄采收动员大会。
上帝之意是法国唯一敢用上帝名义的葡萄酒产区。这里面有一个古老而不那么美丽的传说。中世纪的时候，这里是一片灌木林，强盗土匪横行，虔诚的人们相信只有把自己的灵魂交付给上帝，才能安全地穿过这片广袤危险的平原。这种唯心主义的故事总能深得人心，于是“上帝之意”这个名字就这样绵绵不绝地流传了下来。
我工作的酒庄Chateau Bouche的大部分葡萄园在上帝之意产区，所以很早就收到了产区工会关于葡萄采收庆典的海报通知▼
看到这个五彩斑斓的拼盘海报，我恍惚回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美学世界里。好了，图不重要，看字。活动将于周六下午7点开始，先是冷餐会，然后是烟花表演。海报上特别指明，这个庆祝活动是对所有人开放的，而且是免！费！的！
当然，产区工会早早通知各家酒庄，也是另有“企图”的，工会希望每家酒庄带一瓶白葡萄酒和一瓶桃红葡萄酒。各位懂行的朋友们想必已经明白其中奥妙了。“罗讷河谷村庄级上帝之意”是一个只生产红葡萄酒的产区，产区工会要保证有其他风格的葡萄酒供大家品尝。毕竟，让红酒来搭配冷餐会上的素食披萨和苹果派也真是难为它了。
为了招揽更多的人来白吃白喝，产区工会还在小镇路口的转盘上拉了小广告，再一次着重强调“GRATUIT”（免费）。▼
7点钟，我们准时到了。在法国乡村，出个门都得开车，来晚了停车位就不好找了。不过，好像有人不用操心这个问题。▼
烟火表演安排在上帝之意的葡萄园里——真是因地制宜的巧心思。为了安全，葡萄园已经提前用警戒线围起来了。这块牌子上写的是“上帝之意葡萄园，从这里开始”，旁边是产区专用的酒瓶。一串带着上帝光环的葡萄，霸不霸气？▼
冷餐会在Travaillan市的节日大厅举行，大厅前面有一片铺满鹅卵石的草坪。▼
鹅卵石是从上帝之意的葡萄园里捡来的，放在这里大概是要表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理念吧。跟孙悟空一样，上帝之意产区最好的葡萄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些大块的鹅卵石赋予葡萄无穷无尽的正能量。▼
上帝之意的鹅卵石地
（图片来自wikipedia）
我们到庆典现场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在做最后的准备活动。▼
有的酒庄还拿出古老的葡萄脱梗机和榨汁机。▼
这些老物件法国人也不常见到，很多人跟我一样挤过来拍照。▼
这个场面被眼疾手快的我抓拍了下来，我打算给这幅摄影作品起名《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和所有古今中外的官方庆典一样，领导讲话是本场活动的第一个环节。上帝之意的葡萄园分布在四个市镇中， Travaillan, Violès, Camaret-sur-Aigues 和Jonquières， 台上站着的就是四个市镇的市长。然而，讲话并没有如愿准时开始，因为话筒没电了……于是市长们就站在讲台上眼巴巴地等了20多分钟。在法国，当个领导也是挺坎坷的。▼
最后，讲话终于开始了。工会主席回顾了一下上帝之意的辉煌历史，畅想了一下美好的2016新年份。具体内容大家自行脑补吧，反正我也没仔细听。▼
其他听众的注意力也不在领导们身上了。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两个小女孩，拿起篮子里的葡萄就开吃，一边吃一边热情洋溢地发表试吃感想。群众们显然觉得这一幕更有爱，扔下还在讲话的工会主席和市长们，给小孩子拍起照片来了。总之，在法国，当个领导挺坎坷的……▼
讲话结束后，Domaine le Grand Retour酒庄的庄主Alain Aubert先生 向大家实地展示了古代的酿酒方法。插播一个独家爆料，这位庄主的儿子在中国待过几年，还能说一些汉语。
要酿酒先脱梗，第一步是把葡萄果实和葡萄梗分离▼
然后压榨，鲜红的葡萄汁顺着下面的管道流出来▼
榨完了这几筐子葡萄，我以为这个怀旧节目就这样结束了，直到亲眼看着几位大叔用玻璃瓶舀起浑浊的葡萄汁▼
分给大家喝！▼
怎么说呢？其实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碍，脖子一仰、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还挺甜的。此刻，我想起我们农村老家的那句俗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之后，吃吃喝喝的冷餐会就开始了▼
喝到第三四五六杯酒的时候，我遇到下面这位放荡不羁爱自由、敞开心胸做自己的大神，并愉快地合了影▼
他是一位葡萄酒销售，听说我住在Camaret，立刻热情响应： “哎，我也住在Camaret耶，就在墓地旁边”。“呃，好吧，那还是你来我家玩吧。”
冷餐会就这样从黄昏时分▼
吃到夜幕降临▼
最后，大家被请到马路中间的转盘上欣赏烟花表演▼
烟花表演的确挺精彩的，满大街的火药味儿跟过年似的。不过，作为一名见过世面的天朝子民，我也是无法理解法国人看个花炮都能激动地鼓掌的心情。
倒是有一句无心之言让我久久不能忘记，第一声烟火刺向夜空时，我后面的男士说“啊，上帝来了”。嗯，我也不知道上帝有没有来，我只知道再过几天上帝之意的大部分酒庄就要开始收葡萄了，希望上帝他老人家真能显灵，赐予我们2个星期的好天气。或许，中世纪的旅人们是对的，在这片风土上，只有内心存着坚定的信仰，才能到达理想中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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