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三代人去做一个品牌，要做中国最好的葡萄酒。”
文 | 云酒团队
李瑞琴今年68岁，跟王石同年出生，是中国第一个在莽莽戈壁上种葡萄的人。
与王石不同，李瑞琴不惮于谈论年岁和衰老，甚至还有点享受“新疆李奶奶”的江湖名号。在她身上很难找到因年岁增长而急于自我实现的紧迫感，许是因为她的理想本就跨越生命的长度。
“用三代人去做一个品牌，要做中国最好的葡萄酒。”
1998年，从未接触过葡萄酒的李瑞琴，在新疆焉耆县戈壁滩打了4眼机井，种下5000亩酿酒葡萄和28万棵杨树防风林，正式进军葡萄酒行业，这一年她已经47岁。4年后创办新疆乡都酒业有限公司，同年投产酿酒。
20年间，李瑞琴带领乡都人在戈壁滩陆续修建道路120公里，架设高压线路28公里，栽种防风林带300多万株，打机井36眼，铺设节水灌溉毛管700多万米……昔日霍拉山脚下4万亩无垠的荒漠，而今已是郁郁葱葱的绿洲。
4万亩是什么概念？
李瑞琴说：“我的葡萄园跟澳门行政区一样大。”
而在这4万亩葡园的背后，是一位“坚强的乐观者”比戈壁更辽阔的生命体验。
海浪与风沙，青春的两头
李瑞琴是烟台人，从小听惯了海浪声。
1972年，经人介绍远嫁新疆，丈夫是支边务农的老乡儿。她把养育自己成人的舅妈带在身边，火车坐了七天七夜。
那年李瑞琴21岁，在天山以南的广阔天地间，没有对艰难的生存环境“束手就擒”。凭着敢想敢干的劲头，她自学财务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
改革开放之后，深居大西北的李瑞琴，却先嗅到了变革的气息，凭着一腔孤勇，借钱办起砖厂。
然而，命运跟她开起玩笑：家当很快赔光了，还有一屁股债等着她偿还。
但自始至终，李瑞琴从未觉得生活无望。
经过观察，她发现新疆的皮革在内地非常有市场，于是很快动起皮革生意的脑筋。
这样的品质似乎贯穿李瑞琴的创业之路。
40年后，当她站在聚光灯下，有投资人将她定义为“坚强的乐观者”。让人不禁联想到杨绛先生，即便在艰难的文革时期，仍有一束光照进心灵，确信暗夜终有尽头。
当年，李瑞琴的皮革生意越做越大，不但还清了所有的欠债，还开起了自己的皮革加工厂。
命运的转折仿佛突如其来，但折腾并未就此打住。
李瑞琴怀着更大的梦想。
90年代初，东欧剧变、苏联解体，世界局势迎来新一轮变革。
李瑞琴敏锐察觉到苏联解体后的商机，将业务延伸到边境贸易，甚至一度将皮革厂开到哈萨克斯坦。
就在边贸开展的如火如荼、一大票人扑向这一行时，李瑞琴却动了“刹车”的念头。
在她看来，随着苏联解体后的混乱期结束，这种“捡钱一样”的生意不可能长期持续，于是果断收回货款、结束业务。
果不其然，李瑞琴“撤退”不久，独联体的边贸格局发生了大调整，很多边贸人血本无归。也再一次验证了李瑞琴在形势把握上的过人之处。
女侠的戈壁改造计划
1997-1998年间，一股喝干红、干白的风潮撩动了李瑞琴的心绪，“新疆正是一个盛产葡萄的地方呀。”
这时的李瑞琴已经46岁，经过早些年的“资本原始积累”，一家人过着和乐的小日子。两个儿子一个读书、一个当兵，女儿是一名公务员。
当她向家人说起在戈壁滩上种葡萄的念头时，丈夫觉得不可思议：“一大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你不给我做饭就罢了，还想让我卷铺盖跟你去沙漠？”
邻里们也觉得：“这女人脑袋进水了。”
但山东妹子的倔强脾气上来了，“老娘还非干不可。”
好在孩子们支持她，儿子很快回到焉耆回族自治县，陪着李瑞琴一起住到戈壁滩上。
据李瑞琴回忆，他们从1998年开始开荒种葡萄，白天把葡萄藤埋到土里，晚上就住在近旁的帐篷里，中间一道布帘，妈妈睡这边，儿子睡那边，“前半夜还好，有火炉烤着，后半夜冷得缩在被窝里，也懒得起来再加一炉子火，一心盼着天亮。”
一年过后，见老婆孩子都没有放弃的念头，原本抗拒的丈夫也主动“上船”，“卷铺盖住到隔壁上来。”
后来，丈夫成为数万亩葡园的主人。
创业初期，李瑞琴快节奏奔走于新疆农科院和中国农科院之间，为了论证戈壁滩开发葡萄项目的可行性，先后投入200多万。
正逢当地政府开始扶持焉耆葡萄酒产业发展，李瑞琴一直对政府的政策扶持感念至深，始终记得，开荒的第一年，资金紧张、劳力奇缺，是当时的县委书记筹集资金帮她采购了第一批优质葡萄苗。
四年后的2002，当种下的葡萄再吐新绿，李瑞琴注册成立新疆乡都酒业有限公司，公司属中法合资性质，同年开始投产酿酒。
如今的乡都酒业，葡园占地40000亩，并拥有1万多吨生产线、3000平方米地下酒窖、100多款产品。年销量在200万瓶以上。
李瑞琴在焉耆种葡萄、酿酒的20年间，在当地政府的政府扶持下，焉耆迎来一波又一波的建庄热潮，顶峰时期酒庄数量达到50家。作为“一带一路”的途径之处，焉耆早已成为一片炙手可热的葡萄酒产区。
20年来，不同的创业者、信徒、野心家、理想主义者来来去去，李瑞琴仍是那位践行“戈壁改造方案”的“女侠”，不曾动摇。
坚强的乐观主义者
2010年，或许是李瑞琴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那年5月，正值暮春时节，生长多年的葡萄藤纷纷开花坐果，葡园里一派欣欣向荣。然而，5月16日当晚，一场长达4小时的晚霜突如其来，3000多亩葡萄园因此颗粒无收。
“管理葡萄园的大男子汉都在那哭”，李瑞琴仍记得，“我当时就问他‘哭有用吗？能把葡萄哭回来了吗？’”
数十年的创业经历，让李瑞琴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艰难，“作为一个农业项目，很多问题远非钱可以解决。”
面对一切，她似乎都有心理准备。
但碰上亲情，一切防线又仿佛瞬间崩塌。
那一年，与李瑞琴相濡以沫38年，精心守护3万亩葡园的老伴因病去世。
遥想21岁那年，李瑞琴一心将舅妈带在身边，并将共同赡养舅妈作为结婚的前提。由于临近没有愿意应允的合适人家，而这位远在南疆的先生欣然接受，才有了这次远嫁。
那是故事的起点。
后来，李瑞琴还曾自我调侃，“我们的事业不算成功，大家仍在努力，但论家庭和睦，我们是当地的榜样。”
8年过后站上舞台，当投资人问起创业路上的艰难时刻，李瑞琴随口讲起2010年5月16日那场晚霜，但对丈夫同年离世的事只字未提。
最难开口的，或许正是内心柔软的地方。不知她口中那位为葡萄而落泪的大男子汉，是不是就是丈夫本人。
但一切都在向前。
当年，考虑到李瑞琴的葡园失去了主人，县委书记为她送去一名在科级岗位上工作多年的科技特派员，出色地承担起了葡园管理工作。
对那些坚强的乐观者来说，好像每一次近乎绝望的艰难过后，都会迎来一个新的开始。就这样一步一步，李瑞琴走到了今天。
就在前不久，乡都酒业刚刚过完20年庆典。中国酒类流通协会副秘书长赵禹有感而发，朴素的诗句里写得是李瑞琴辽阔的人生：
仪尔乡都二十年，瑞琴大姐不一般。
不顾家人齐反对，山东闯荡天山南。
勤劳双手垦荒地，戈壁如今变葡园。
带动一个新产区，酿就美酒不平凡。
六十八载人生路，历尽酷暑和严寒。
创业楷模人人赞，老当益壮谱新篇。
奶奶也疯狂
近日，在天津卫视推出的《创业中国人》节目中，李瑞琴一袭蓝裙，站上舞台，神采奕奕。
听完她在戈壁滩上20年的创业之路，有投资人问：“你的葡萄酒跟法国酒比好在哪？”
她泰然自若：“拿中国葡萄酒酒跟法国酒比，第一没有可比性，第二不公平，第三要做自己的特色。”
问三年目标，答：“活下去。”
“今年我都没给销售团队定任务”，她说，“不要因为销量，去打价格战，损耗我们的品牌。”
你会发现，她不迎合任何人。
谈吐间的率性，透露着一个历尽沧桑的人身上难能可贵的棱角。
那种棱角不是“刺儿”，而是强大的自我意识，以及沉淀数十年、聚光灯下面对谁都不怯场的底气。
当她出现在小视频里，在朴素的厨房里教人做菜、讲述新疆小吃时，观众们很难想象她在舞台上的光芒四射的样子，也看不到她创业途中无数个风餐露宿的夜晚。
在李瑞琴身上，也很难找到因为年岁渐长而急于自我实现的紧迫感。许是因为她的目标原本就跨越生命的长度。
在李瑞琴的构想里，用三代人去做好一个品牌，“我这一代种好葡萄，下一代搞好技术酿好酒，再下一代做好品牌、文化和精神，要做中国最好的葡萄酒。”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愿景，源于19年前的一次考察。
1999年，李瑞琴同新疆当地领导、葡萄种植专家去法国考察，考察进行到22天，李被以下场景所震撼，“一进酒庄，人家就说这是我爸爸的爸爸做的酒，这是我爸爸的爷爷做的酒，这是我爷爷的爷爷做的酒，他们那种自豪感……”
在意大利、法国等旧世界国家，的确是一个个家族、一代代传承创造了葡萄酒历史。
而在企业管理上，李瑞琴又在极力杜绝“家长制”，“不能什么事都你一人儿说了算”，她极其认同柳传志的家文化理念——“联想要做成没有家族的家族企业”。
“现在刚刚第一代，我已经在新疆小有名气了，乡都已经成为新疆葡萄酒第一品牌”，谈吐间难掩小小的得意。
“你到新疆去，要是没给你喝乡都葡萄酒，那证明没有好好接待你”，这是李奶奶的自信，也是一个家族所取得的阶段性胜利。
当然，面对李瑞琴辽远又深情的理想，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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